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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再见了我的纸质火车票 "
" 当我谈到一个老款男友 "
" 老派生活之必要 "
近期,随着纸质火车票即将正式取消的消息发布,大家纷纷开始在网上分享自己收藏的纸质火车票,社交媒体成为一场集体怀旧现场,一张张泛黄的小票见证大家求学、恋爱、离乡、归家的每一个节点。
与此形成呼应的是," 老派 " 一词最近引起了广泛的讨论,比如 " 老式男友 "" 老派约会 "" 老派朋友 "" 老派生活 "。
在过去的语境中," 老派 " 往往意味着落伍、守旧、笨拙,带着时间淘洗过的泛黄的纹理。而现在,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视 " 老派 " 为一种稀缺的珍贵特质。
在不断加速的时代,人们正尝试用 " 老派 " 安放自己内在对于确定性的渴望,来抵抗外在的悬浮与膨胀,用慢与真重新丈量生活。
" 老派 " 作为一个褒义词越来越频繁地出现,人们在生活方式、情感关系、兴趣爱好等各个方面讨论回归 " 老派 " 的可能。
在 " 老派男友 " 的讨论里,网友们形容他们 " 像秋裤一样可靠 " ——不买小蛋糕买老式鸡蛋糕、不买奶茶买红糖姜茶、约会不吃漂亮饭吃大碗牛肉面 ...
在这些表面行为背后,引起大家好感的其实是 " 可靠 " 的特质。
他们或许不会管理精致的人设、不会说好听的漂亮话,但在笨拙地表达关心、真诚地付出情感。在一个悬浮的 " 暧昧文化 " 盛行的环境里,老式男友的直白和朴拙似乎显得稀缺。
在过去的语境中," 老派 " 意味着守旧,赶不上时代的潮流,落后于新潮的信息。
但当 " 变化 " 开始通货膨胀,信息的流动让人目不暇接,人们反而开始赋予 " 老派 " 新的价值," 老派 " 更多意味着可靠、真诚、不随波逐流,用这样一种回归来进行抵抗。
加速时代带来便利和可能性,却也带来了意义的稀释。太多的东西转瞬即逝,让人无法捕捉,人们仿佛被悬置在一条急遽奔流的河流上。
工作如此,感情如此,生活亦如此。工作追究绩效与效率,但总是让人疲惫迷茫;线上约会软件讲究高效匹配,却也可能让关系脆弱多变;人们通过短视频可以轻易获取信息,但同时也感受到麻木和空虚。
在种种情形中,大家发现自己往往处于信息接受和路径选择的被动位置。无数的资讯推送到我们眼前," 能够购买某件商品 " 被消费主义标榜为 " 能够享受更好的生活 ",游戏的规则好像已经被定义,而太多的人正在被迫卷入这场游戏。
洪爱珠在《老派少女购物路线》里写道," 人一遭逢变故,就会想重建秩序,我见过最好的方法,就是跟老辈人借灵感,老派是一种生存之道 "。
" 老派实践 " 其实是一种主动的微小的抵抗,用一些笨拙的方式,修复人与人之间的粘性,在纷繁的信息中拥有一个稳定的内核,而这背后折射出的,是人们对于 " 确定性 " 的渴望和追求。
值得注意的是,大家讨论 " 老派生活 "" 老式男友 " 的语境往往是在都市生活中,以此突出一种新与旧、快与慢之间的反差感。
城市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场所,城市中有过多的人生样本和路径可供选择,反而让人迷失方向。
现代性的社会链条切割着人们的工作和生活,也让人们难以构建一个稳定的共同体。
就像近两年流行起来的 situationship(非正式浪漫关系),指的是没有明确界定或标签的浪漫关系。部分人不愿承担亲密关系带来的责任和风险,选择这样一个随时可以抽身的悬置状态。
在 situationship 的语境下,亲密关系是轻盈的却也是可替代的,人们一定程度上在无意识地把自己工具化。
" 老式男友 " 被提起和讨论,背后其实是大家对于少些精明计算、多些承诺和安全感的亲密关系的期待。而与之对应的 " 老派生活 " 则反映出人们在流动的境遇中对于延续性的向往,呼唤一种回归本真的安定。
借由 " 老派 ",人们实质上是想找个地方安放自己对于确定性与安全的渴望,借由过去的形式确认自己的 " 在场 ",从而建立当下的秩序感。
为什么纸质火车票的退场引发集体怀念?其实大家感怀的并不是票本身,而是车票所承载和见证的记忆。
出发与抵达被一张张实感的、可以攥在手里的票据见证,通过这样一些痕迹,人们得以建立自己的记忆仓库,确认自己过去的 " 在场 ",证明自己走过、活过、爱过。
在社交媒体上,可以看到" 回归 " 成为一种趋势,看似陈旧的媒介、兴趣和审美在不断经历新的复兴。播客的流行、" 公园 20 分钟 "、烹饪编织手帐、胶片摄影、散步约会 ... 这些 " 旧 " 爱好被大家重新拾起,作为一种情感连接,来获得日常生活的小小出口。
" 老派 " 的生活是一种更具体的生活,一定程度上是与 " 潮流 " 相悖的。新的潮流不断涌现无法把握,相比之下 " 老派 " 的生活方式能带给人更多的秩序感和安全感。
人们在逐渐目的化和工具化的工作生活中,选择用一些本真、日常甚至粗糙的东西把自己的生命力充实起来,找回对于生活的具体感受。用这样的方式,大家把生活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,来抵抗这个资讯过载的快速时代。
海德格尔提出," 回归 " 是回望原点,为现代重新提供一个行走的基础,借着这个基础,我们能在技术世界内而又不受它损害地存在着。
年轻人们回归一种 " 老派 " 的生活,也是在寻找这样一个行走的基础。重新讨论一些旧的特质、重新开始一些旧的实践,以抵抗新世界的失序,同时修补对于新世界的想象。
" 老派 " 指向的,并不仅仅是过去,也是当下和未来。
博伊姆在《怀旧的未来》中提出,怀旧是一种丧失和位移,但也是个人和自己的想象的浪漫纠葛。
就像 " 复古未来主义 " 是艺术家试图用非未来主义的视角来想象未来的产物,现在年轻一代的 " 老派 " 视角也并不是真的意在回到过去,而是通过连接过去的情感体验来修复当下的状态,也修复对于未来的想象。
在数字化时代,信息被无限复制和删除,反而让不可替代的实物和具体本真的情感交流变得稀缺。过去的 " 老派 " 行为和理念,成为当下焦虑情境下的一种安慰性和修复性投射。
通过分享自己收藏的纸质火车票、发最后一封电报这样的仪式,大家在为自己举办一场 " 在场的告别 "。
在这场告别式上确认 " 我走过 " 的痕迹,提醒自己记住当时的心境,记住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孤勇、青春、赤忱,然后带着回望时得到的余温继续向前。
而重新实践 " 老派约会 "" 老派生活 ",一定程度上也是人们对于大家快餐式情感和生活方式的反思,对于看似光鲜的悬浮祛魅,从过去的经验中找一些灵感和慰藉,寻找慢与真的可能,探索能够在未来延续下去的生活秩序。
可以说," 老派实践 " 是年轻人们在洪流中主动创造出的一片小小的 " 桃花源 "。在这个 " 精神自留地 " 中,时间的秩序可以是失灵却温柔的,我们去到旧缝隙里为自己营造一个充满安全感的王国。
人们主动回归 " 老派 ",也许就是在提醒自己在变化中葆有珍贵的特质,接受回不去的原乡,但是带着过去的温热和赤忱继续往前。
(图片素材来源于网络)